许是知道不能再刺激到齐桓,所以他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
  可这舱内,谁还不是个练家子呢?

  “公爹,你别怪棠伢子说话直接,但他说的有道理。”

  杨若晴接过话头,跟齐桓那语重心长的说。

  “我知道你从前的事迹,也知道像您这样的人,是不惧怕生死的。”

  “可您要是真的没了,我娘是最伤心的一个。”

  “还有辰儿,他肯定也会悲痛。您忍心看着他们为此难过么?”

  齐桓自然是不想的。

  只是——

  “自古人生谁无死啊?早晚都有分别之日,无非是早一些或晚一些罢了。”齐桓摆摆手,故意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。

  这让骆风棠看得暗暗磨牙。

  然而杨若晴却知道这并非齐桓的本意。

  “公爹,您这话就错了。”

  “人活一世,草木一秋,咱图的是个过程。”

  “有没有来世,谁都不好说,珍惜现有的,留住你在乎的人,陪在对方身边,才不枉费这一世,也不枉费做了一回人。”

  “等到死的那天,也要死在对方的怀里,牵着对方的手,看着儿孙围拢在病床前,这才可以闭眼。”

  齐桓耳中听着杨若晴的描绘,眼前仿佛出现了那副画卷。

  黯淡的眼中有一抹浮光,被杨若晴捕捉到了。

  那是生机。

  他是渴望活下去,去经历那些美好的。

  “怪不得我那个暴躁儿子回对你死心塌地,你这女子,劝人很有一套。”

  齐桓笑了笑,目光染了几分慈祥。

  杨若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,偷偷去看骆风棠,发现他竟然破天荒的没为这句话跟齐桓怼。

  见杨若晴看过来,骆风棠皱了下眉,一脸认真的说:“别瞅我,他这句话我不反驳那是因为他可算说对了一句人话。”

  杨若晴抿嘴对他偷偷笑了笑,接着又跟齐桓这说:“公爹,你的病,到底什么个情况,请你如实告诉我们吧!”

  “我们一家人,早就应该骨肉团聚,棠伢子打小就没娘,受尽白眼。”

  “我婆婆半身孤单,大伙儿好不容易找到了你,你能不能为了我们大家伙儿,敞开心扉一回?”

  齐桓低下头去,放在身上的双手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。

  他已经瘦到脱相了,玉扳指戴在手指上显得一样的宽松,似乎轻轻一转就能滑落。

  “若非别无选择,谁不渴望万家灯火,共享天伦?”

  “我的情况,侍卫或许跟你们提了一些,我这毛病纠缠了我三十多年。”

  “当年,若不是因为这个毛病,什么家国仇恨,并不能成为阻止我跟妻儿厮守的理由!”

  这话可是今夜最大的信息爆破点!

  杨若晴和抬起头,目光紧紧盯着齐桓。

  骆风棠也坐直了身子,浑身肌肉明显绷紧。

  “公爹,困扰你一身的病,到底是什么病?”杨若晴再次问。

  齐桓缓缓摇头。

  骆风棠不耐烦的说:“都啥时候能不能不要故弄玄虚?我和晴儿在江湖上有幸识得一位名医,他住在桃花谷中……”

  “是不是常年穿白色衣袍,谷中有桃花阵,性格乖戾的那位?”齐桓抬起眼,眼中含笑的问骆风棠。

  骆风棠满眼惊诧,“你、你咋晓得的?难不成你也认得那位前辈?”m.81ZW.ćőm

  当年,他命悬一线,是晴儿带着他辗转多地寻访到那位名医才治好。

  齐桓说:“且不说那位名医后来去了西域寻访他的那位意中人,自此再无音讯。便是他继续住在桃花谷,也奈何不了我这病。”

  “这么说,你找他治过?”骆风棠又问。

  齐桓笑,这是默认了。

  “若是我没猜错,公爹跟那位名医前辈,应该是至交好友。”

  杨若晴思忖片刻,突然说,语气很笃定。

  骆风棠诧异的望向杨若晴,也想起当时求医的曲折过程,突然也想到了什么。

  “当年,那位名医起初并不想给我治病,后来突然改变了主意,是不是你的意思?”骆风棠俯身,靠近了齐桓几分,沉声询问。

  齐桓这回直接点头了。

  “是。”

  骆风棠眉头拧在一起。

  果真……如此!

  自己今夜差点杀了他,可他却在多年前就救了他的性命。

  齐桓接着又说:“就算他在,也奈何不了我这病的,这是他行医多年唯一一个未能挑战成功的病症,呵呵呵……”

  似乎觉得自己的怪病让速来骄傲自负的友人碰了个软钉子,齐桓说起这些的时候甚至还有点小小得意。

  好像自己身上纠缠的不是夺他性命的病症,而是怀揣着一个很了不得的宝贝似的。

  这可真让面前的儿子和媳妇无语。

  尤其是骆风棠,更是拧着眉,神色复杂的打量着齐桓。

  齐桓也不笑了,目光沉静的望着骆风棠,望着他最爱的女人为他生下的儿子。

  他是他们血脉的延续。

  这是父子两个今夜第一回如此认真又安静的对视。

  齐桓的眼中都是欣慰。

  他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,但很庆幸当年暗中推波助澜救了儿子的性命。

  而骆风棠呢,心中也是五味杂陈。

  杨若晴识趣的在这时候不说话。

  甚至看到这里气氛很不错,她还借故去船外透口气,将这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二人。

  船头,那个侍卫蹲在那里,大晚上的头上还戴着个斗笠,怀里抱着一把剑。

  杨若晴于是去了船尾。

  一轮新月升在半空,夜风兮兮,河水潺潺。

  初夏的风从水面掠过,带来夜的清亮。

  蛙鸣声声中,不时有鱼儿蹦出水面。

  杨若晴抱着膝盖坐在甲板上,看着水中自己的模糊的倒影,想象着船舱内那对父子俩正在进行的谈话。

  或许她这个媳妇在场,有些话齐桓有所顾忌吧。

  但愿棠伢子这个亲儿子能够问出真相来。

  身后的船舱里,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,断断续续,听不真切。

  又过了一阵后,里面陷入了沉默。

  父子两个这是说着说着又冷场了?

  就在杨若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暖场的时候,船舱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,好像有东西倒翻在地。

  下一瞬,便听到骆风棠焦急的声音在夜空下雷鸣般响起:“不好了,快,你们快来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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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沈兄!”

  “嗯!”

  沈长青走在路上,有遇到相熟的人,彼此都会打个招呼,或是点头。

  但不管是谁。

 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,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。

  对此。

 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。

 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,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,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,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。

  可以说。

  镇魔司中,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。

 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,那么对很多事情,都会变得淡漠。

 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,沈长青有些不适应,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。

  镇魔司很大。

 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,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,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。

  沈长青属于后者。

 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,一为镇守使,一为除魔使。

 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,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,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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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后一步步晋升,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。

  沈长青的前身,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,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。

  拥有前身的记忆。

 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,也是非常的熟悉。

  没有用太长时间,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。

 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,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,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,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。

 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,偶尔有人进出。

 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,就跨步走了进去。

  进入阁楼。

 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。

 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,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,但又很快舒展。

 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,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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